公元489年,中國南北朝時期的南朝齊永明七年,在竟陵王蕭子良的宴席上,范縝發表反對佛教的「因果報應論」,主張「神(靈魂)滅」的言論,進一步寫成著名的《神滅論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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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489年,中國南北朝時期的南朝齊永明七年,在竟陵王蕭子良的宴席上,范縝發表了反對佛教「因果報應論」,主張「神(靈魂)滅」的言論,隨後他又據此進一步寫成著名的《神滅論》。此文一出,引發了關於「神滅」的大論戰。數年後,篤信佛教的梁武帝作《敕答臣下神滅論》回應,又對此文展開圍剿,最終在理論上無法屈服神滅論的情形下,范縝被欽定為「異端」而流放。
范縝(450年-510年),字子真,南鄉舞陰(河南泌陽羊冊鎮古城一帶)人,南朝齊梁時唯物主義和無神論者。晉安北將軍范汪六世孫,祖父范璩之,曾任南朝宋中書侍郎。范縝初為寧蠻縣主簿,升遷為尚書殿中郎。南齊永明年間,為了進一步緩和南北局勢,齊武帝派范縝作為使者出使北魏,范縝的學識和能力受到北魏朝野的稱贊。天監六年(507年)被召為中書郎。天監六年他以驚人的勇氣著《神滅論》一文曰:「神即形也,形即神也。是以形存則神存,形謝則神滅也。」「形者無知之稱,神者有知之名,知與無知,即事有異,神之與形,理不容一。」反對當時藉助政權力量以勢壓人的佛學,證明物質是實在的,精神是附生的。范縝的《神滅論》一出,「朝野喧嘩」,曹思文作《難神滅論》「秦穆公七日乃寤,並神遊於帝所,帝賜之鈞天廣樂,此其形留而神逝者乎。」,蕭琛作《難神滅論》引「杜伯關弓」、「伯有被介」故事駁之。
梁武帝蕭衍是一個信佛之人,作《敕答臣下神滅論》,命令他放棄觀點,不要論戰。組織僧俗六十多人發表文章對范縝進行圍攻,王琰則痛斥范縝:「嗚呼范子!曾不知其先祖神靈所在。」范縝巧妙地回道:「嗚呼王子!知其先祖神靈所在,而不能殺身以從之。」
附註:
追求自知之明,遠比懷疑神話來得重要。~蘇格拉底(Phaedrus, 237b-241d)
南北朝時期,南北對立,戰爭不斷;南朝內部賦稅、徭役、兵役的加重,官吏的貪污腐化,自然災害的不斷發生,使得人民與統治階級之間的矛盾日益加劇。南朝統治者為了消滅人民的反抗意識,進一步依靠宗教迷信作為麻醉人民的鴉片煙。佛教給人們虛構了一個來生的世界,宣稱人死靈魂不滅,根據在生的善、惡,或入天堂極樂世界,或入地獄受各種痛苦;它要求人民放棄一切反抗,忍受現實生活中的一切苦難,而把希望寄托於所謂「來世」。這些正符合統治階級的利益,他們也從佛教教義中得到了安慰,只要信佛,並且做些「功德」,來世就可以繼續享受富貴榮華。因此,他們極力提倡佛教,到處興建佛寺,鑄雕塑佛像。佛教在南朝很盛行。在南朝,僅在首都建康城(今南京市)就有480寺;全境的寺院成千上萬,僧眾以百萬計。佛教的神不滅唯心主義哲學思想,遭到當時以神滅論為代表的唯物主義者的反對。「性質直,好危言高論,不為士友所安」的范縝,反當時信仰靈魂存在之主流傳統,竟提出〈神滅論〉,遂引發思想界一場關於「神」(靈魂)滅不滅之理論大戰。論辯雙方勢均力敵,辯的結果是不了了之,「言語之論,略成可息」。范縝不信佛法,更不相信因果報應,反對慧遠的「形盡神不滅論」,主張「神滅論」。范縝身處在朝野深信佛教的環境之中,為了維護儒家的教化,為了挽救佛教興盛所造成的弊端,范縝從政治、經濟、軍事、文化、道德、風俗、孝道以及哲學思想等各方面反對佛教,他的神滅論不隨世俗潮流,不顧個人安危,不受官祿利誘,勇敢表明自己與眾不同的看法,這種知識份子的道德勇氣,確實難能可貴,不受威脅利誘的人格典範,更是令人敬佩。
神滅論的主要思想是「形神一元論」,形體和精神是一體的兩面,兩者不能分開,形體是精神的物質實體,精神是形體的功能作用,形體和精神是體和用的關係。換言之,人的生命以形體為主,以精神為從,也就是說精神是形體的屬性,沒有形體,就沒有精神。人死亡,形體腐化,精神消散。范縝的神滅論,影響非常深遠,例如胡適的『四十自述,從拜神到無神』就深受范縝的影響。《神滅論》這篇具有強烈戰鬥性的無神論的論文,是針對佛教的「神不滅論」而發的。佛教龐大的宗教神學體系,如彼岸世界的佛國樂土、天堂地獄,以及三世因果、輪回報應等,都必須建立在「神不滅論」這塊基石上。因此,《神滅論》對「神不滅論」的抨擊,觸及了佛教神學的最高領域與要害。以往的無神論者把精神(精氣)與形體看作是一種並立的存在,擺脱不了形神脱節的二元論。因此,長期以來,佛教徒批判神滅論者是「以常識生疑」,缺乏見識,論點自相矛盾等等,並抓住神滅論的漏洞反對神滅論。《神滅論》在前人的基礎上,以事物普遍的「質用」關係,論證了「形神相即」,在人類認識史上第一次確立了唯物主義的「形神一元論」,在無神論的發展史上據有特殊的歷史地位,對佛教神學的打擊,包括對一切宗教鬼神迷信的打擊,都是沉重的。關於形神關係的論述,在中國長期的封建社會中,再沒有人超過範縝的水平。所謂「佛教」(Buddhism),顧名思議,就是「佛陀的教導」(Buddhasya samaadaapayati),代表了佛陀一生的教法,以及後代弟子們不斷傳誦的內容。「佛陀」一詞,是梵文Buddha,意思是「覺者」,也就是指「覺悟到真理的人」,這是對於修行證道者的最高尊稱。
《神滅論》
作者:范縝(http://zh.wikisource.org/zh-hant/神滅論)
或問:「子云神滅,何以知其滅也?」答曰:「神即形也,形即神也。是以形存則神存,形謝則神滅也。」
問曰:「形者無知之稱,神者有知之明。知與無知,即事有異;神之與形,理不容一。形神相即,非所聞也。」答曰:「形者神之質,神者形之用,是則形稱其質,神言其用,形之與神,不得相異也。」
問曰:「神故非質,形故非用,不得為異,其義安在?」答曰:「名殊而體一也。」
問曰:「名既已殊,體何得一?」答曰:「神之於質,猶利之於刃;形之於用,猶刃之於利。利之名非刃也,刃之名非利也。然捨利無刃,捨刃無利。未聞刃末而利存,豈容形亡而神在?」
問曰:「刃之與利,或如來說;形之於神,其義不然。何以言之?木之質無知也,人之質有知也。人既有如木之質,而有異木之知,豈非木有其一,人有其二邪?」答曰:「異哉言乎!人若有如木之質以為形,又有異木之知以為神,則可如來論也。今人之質,質有知也;木之質,質無知也。人之質,非木之質也;木之質,非人質也;安有如木之質而復又異木之知哉?」
問曰:「人之質所以異木質者,以其有知耳。人而無知,與木何異?」答曰:「人無無知之質,猶木無有知之形。」
問曰:「死者之形骸,豈非無知之質也?」答曰:「是無知之質也。」
問曰:「若然者,人果有如木之質,而又有異木之知矣。」答曰:「死者如有木之質,而無異木之知;生者有異木之知,而無如木之質也。」
問曰:「死者之骨骼,非生者之形骸邪?」答曰:「生形之非死形,死形之非生形,區以革矣,安有生之人之形骸而有死人之骨骼哉?」
問曰:「若生者之形骸非死者之骨骼,死者之骨骼則應不由生者之形骸;不由生者之形骸,則此骨骼從何而至此邪?」答曰:「是生者之形骸變為死者之骨骼也。」
問曰:「生者之形骸雖變為死者之骨骼,豈不因生而有死?則知死體雖猶生體也。」答曰;「如因榮木變為枯木,枯木之質寧是榮木之體?」
問曰:「榮體變為枯體,枯體即是榮體。如絲體變為縷體,縷體即是絲體。有何別焉?」答曰:「若枯即是榮,榮即是枯,則應榮時凋零,枯時結實也。又榮木不應變為枯木,以榮即是枯,無所復變也。又榮枯是一,何不先枯後榮,要先榮後枯何也?絲縷同時,不得為喻。」
問曰:「生形之謝,便應豁然都盡。何故方受死形,綿歷未巳邪?」答曰:「生滅之體,要有其次故也。夫欻而生者必欻而滅,漸而生者必漸而滅。欻而生者,飄驟是也;漸而生者,動植是也。有欻有漸,物之理也。」
問曰:「形即是神者,手等亦是神邪?」答曰:「皆是神之分也。」
問曰:「若皆是神之分,神既能慮,手等亦應能慮也?」答曰:「手等能有痛癢之知,而無是非之慮。」
問曰:「知之與慮,為一為異?」答曰:「知即是慮,淺則為知,深則為慮。」
問曰:「若爾,應有二慮。慮既有二,神有二乎?」答曰:「人體惟一,神何得二?」
問曰:「若不得二,安有痛癢之知,復有是非之慮?」答曰:「如手足雖異,總為一人。是非痛癢雖復有異,亦總為一神矣。」
問曰:「是非之慮,不關手足,當關何處?」答曰:「是非之慮,心器所主。」
問曰:「心器是五藏之心,非邪?」答曰:「是也。」
問曰:「五藏有何殊別,而心獨有是非之慮乎?」答曰:「七竅亦復何殊,而司用不均?」
問曰:「慮思無方,何以知是心器所主?」答曰:「心病則乖思,是以知心為慮本。」
問曰:「何不寄在眼等分中邪?」答曰:「若慮可寄於眼分,眼何故不寄於耳分邪?」
問曰:「慮體無本,故可寄之於眼分。眼自有本,不假寄於它分也。」答曰:「眼何故有本而慮無本?茍無本於我形,而可偏寄於異地,亦可張甲之情寄王乙之軀,李丙之性託趙丁之體。然乎哉?不然也。」
問曰:「聖人之形猶凡人之形,而有凡聖之殊,故知形神異矣。」答曰:「不然。金之精者能照,穢者不能照。有能照之精金,寧有不照之穢質?又豈有聖人之神,而寄凡人之器?亦無凡人之神,而託聖人之體。是以八采重瞳,勛華之容;龍顏馬口,軒皞之狀:此形表之異也。比干之心,七竅並列;伯約之膽,其大若拳:此心器之殊也。是以知聖人之定分,每絕常區,非惟道革群生,乃亦形超萬有。凡聖均體,所未敢安。」
問曰:「子云聖人之形必異於凡,敢問陽貨類仲尼,項籍似大舜,舜、項、孔、陽智革形同,其故何邪?」答曰:「珉似玉而非玉,雞類鳳而非鳳,物誠有之,人故宜爾。項陽貌似而非實似,心器不均,雖貌無益也。」
問曰:「凡聖之殊,形器不一可也。聖人員極,理無有二,而丘旦殊姿,湯文異狀。神不系色,於此益明矣。」答曰:「聖同於心器,形不必同也。猶馬殊毛而齊逸,玉異色而均美。是以晉棘、荊和,等價連城;驊騮、騄驪,俱致千里。」
問曰:「形神不二,既聞之矣;形謝神滅,理固宜然。敢問經雲『為之宗廟,以鬼饗之』,何謂也?」答曰:「聖人之教然也。所以從孝子之心,而厲偷薄之意。『神而明之』,此之謂矣。」
問曰:「伯有被甲,彭生豕見,墳索著其事,寧是設教而已邪?」答曰:「妖怪茫茫,或存或亡。彊死者眾,不皆為鬼,彭生伯有,何獨能然?乍人乍豕,未必齊鄭之公子也。」問曰:「易稱『故知鬼神之情狀,與天地相似而不違』,又曰『載鬼一車』,其義云何?」答曰:「有禽焉,有獸焉,飛走之別也。有人焉,有鬼焉,幽明之別也。人滅而為鬼,鬼滅而為人,則未之知也。」
問曰:「知此神滅,有何利用邪?」答曰:「浮屠害政,桑門蠹俗,風驚霧起,馳蕩不休。吾哀其弊,思拯其溺。夫竭財以赴僧,破產以趨佛,而不恤親戚,不憐窮匱者何邪?良由厚我之情深,濟物之義淺。是以圭撮涉於貧友,吝情動於顏色;千鍾委於富僧,歡意暢於容髮。豈不以僧有多蠏余之期,有無遺秉之報,務施闕於周急,歸德必於在己!又惑以茫昧之言,懼以阿鼻之苦,誘以虛誕之辭,欣以兜率之樂。故捨逢掖,襲橫衣,廢俎豆,列瓶缽,家家棄其親愛,人人絕其嗣續。致使兵挫於行間,吏空於官府,栗罄於惰遊,貨殫於土木。所以姦宄弗勝,頌聲尚擁,惟此之故也。其流莫巳,其病無限。若陶甄稟於自然,森羅均於獨化,忽焉自有,恍爾而無;來也不禦,去也不追,乘乎天理,各安其性。小人甘其壟畝,君子保其恬素;耕而食,食不可窮也;蠶而衣,衣不可盡也。下有餘以其奉其上,上無為以待其下。可以全生,可以養親,可以為己,可以為人,可以匡國,可以霸君,用此道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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